接近
房間內幾乎可以說是沒有光線。
門扉徹底闔上，窗簾將玻璃窗遮得嚴密，燈是關著的。即便是在早晨也僅止微弱的光點從細不可見的縫隙之中硬是鑽入，勉強躲進看似還被允許存在的狹窄空間。
而古魯瓦爾多懶散地半瞇著眼睛，時間的流逝之間長駐著寂靜。
逐漸習慣昏暗以後周遭的擺設終於變得清晰起來，過不了多久，輪廓開始線線接軌，拼湊成他熟悉的那些景象。
因此在那一瞬間，若說是完全不感覺驚愕的，那無疑就是個拙劣的謊言。
懷裡的溫度很確實──確實是不屬於自己的。
古魯瓦爾多壓低頭顱，平常也許說不一定，但現下的他還沒有睡到昏頭而忘卻仍是在短時間內發生過的事。
就算再怎麼偏離現實，再怎麼如同一場虛幻。
再怎麼反常也好，至少今天並非如同以往。
在他懷中的布列依斯尚未清醒過來，整個人微微蜷曲地側身躺著，在這時刻看來有如畏冷而縮起身軀的小動物。
經常對他回以冷瞪的眼眸緊閉，古魯瓦爾多的目光由上而下地直接對上布列依斯的睡顏。
暫時還未充斥怒火的睡顏美麗得不像男人，甚至不那麼像是活物。不是什麼帶有褒貶的感想，只是古魯瓦爾多腦袋中貧乏的閱後心得，他想那並不是指布列依斯睡得像死了一樣。
長長的銀白色頭髮飛瀑般流散，散落在他纖細的肩膀，在他赤裸的背脊，在他遍布情色吻痕的腰椎。那頭淺色髮絲是像羽毛一般輕柔的觸感，古魯瓦爾多記憶猶新，然而從他的角度來看這個畫面忽然並不是那樣地讓人欣喜。
古魯瓦爾多抬起手臂，使得蓋在身上的棉被緩緩滑落。他看似不悅地皺了一下眉頭，骨節分明的指梢來到布列依斯頸後，試圖輕輕地撥弄幾下，只見幾簇銀白稍微地偏離了方向，有所變化的只是轉為遮蓋住另外一邊的肌膚。
……看不見。
「嘖。」
古魯瓦爾多的神情從慵懶變得嚴肅，似乎正對什麼執著起來。他坐挺半身，不顧未著一縷的身軀暴露在帶有些微涼意的清晨空氣中。
這一次他的雙手都靠向布列依斯的身後，也許多多少少還算是有顧及到對方是個正在睡眠狀態的人，他動作還勉強算得上溫柔地──兩邊各拾起了約莫一半的髮量。
有幾撮髮絲從他的掌心邊緣散開，但是古魯瓦爾多不去理會，他的注意力不在那裡，而在於──該怎麼樣才能綁出……
……麻花辮？
雖然從來沒做過這種事情，總之這個稱呼大概沒錯吧。
戰士中似乎有個女孩就是那樣的髮型。古魯瓦爾多努力搜索曾與那個帶著狼的少女一同執行任務的回憶，儘管無比模糊，不過還是有一點淺淺的印象。
古魯瓦爾多胡亂摸索著，從下垂的嘴角可見他非常不上手，卻還是執意繼續。他的手指從右邊來到左邊，又從左邊換到右邊，重複了數不清多少次，布列依斯的長髮就這麼在他指間交錯環繞。
「唔……」布列依斯幾度發顫著縮起肩膀，或許是太過疲累，古魯瓦爾多的恣意妄為經過許久才讓他真的驚醒。「……古魯瓦爾多？」
背後一片涼意讓布列依斯在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不對，然而還迷迷糊糊的思緒一時沒辦法順利分析，只能將視線拋向斜後方，看看他後頭的人到底在做些什麼。
古魯瓦爾多抓著他的頭髮，而他的頭髮被繞了好幾個圈圈──亂七八糟的。
布列依斯一臉疑惑，應該說他還沒真正反應過來古魯瓦爾多確實在進行這個不該會從這個人身上見到的動作。接著對方的左手毫無預警地停在他的背部，展開的撫摸若有似無而讓人屏息，相比起來低涼一些的溫度讓布列依斯低聲輕吟。
不想承認，可是身體還牢牢記得。
因為略嫌粗暴而留下的粉色痕跡不再被四處遮掩，大大方方地坦露在古魯瓦爾多眼前。那是他留下的，不論是吻痕或者齒痕，現在全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姑且不論古魯瓦爾多臉上流露出的滿意神情就像看見了什麼值得作為標本的好素材，他的欣悅果然是有正當理由的。
畢竟布列依斯等會兒只要越是清醒，古魯瓦爾多就會越是接近死亡啊。
Fin
20130610(一) 1:24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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