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明時暗的微弱幽光散映在眼前那頭柔順的深藍髮絲之上,隨著單薄身軀不見停滯的動作隱約透出一層迷人薄光。
來者越過門檻的腳步很輕,儘管鞋跟擊打在堅硬地板上不免發出少許細碎聲響。
這並沒有引起埋首於書堆中的他任何一丁點注意。
路德順手關上不知是否有意而並未上鎖的門,凝視著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青年,似笑非笑地偏過頭。說不出那張英俊的臉龐上此刻更多的情緒是什麼。
沃肯已經不是第一次在旁人極為接近之際如此置之不理。
不該說是刻意忽略,而是手邊正在進行的工作對他來說更加重要,除此之外的事情則無心理會。
如果是確實發覺到卻根本不願意搭理或許才是更糟糕的情況,但在很多情況下,沃肯甚至連他接近了都恍若不覺。
──和他臆想中的不一樣。
路德是這麼認為的,因此他經常是猶掛淡然笑意,不會特別出聲招呼,接著逕自將博士的研究室當成自家一般,隨意找個地方愜意自在地待著,直到對方從近乎入魔的愛好中暫時抽離,把即便只是微乎其微的專注力多少分散一些。
沃肯漂亮的灰藍色眼睛頓時朝他瞥了過來。
他不否認自己是有些愕然的,儘管在回以一笑時將這樣的情緒隱藏得很好。沃肯看起來不像是正好瞧見的模樣,應該是一開始就知道他的所在位置。
「我以為你真沒發現。」路德看著臉色淡然的沃肯慢慢向他走來,先是半真半假地說了一句,望向那人的眼角彎出更是溫和的弧度,只見對方不自在地別開目光,腳步卻還是在靠近他。「終於輪到我了?」
這下就真的是真實度更高一點的控訴了,儘管路德語氣輕鬆,但真要說起來還是有幾分酸意的。要是以往,沃肯鐵定不會意識到這種事情,然而和眼前這個男人以一種不尋常的模式來往這麼久時間,再怎麼遲鈍還是會領略幾分。
沃肯不發一言,卻是輕嘆一口氣,殊不知這樣的小動作看在路德眼底是什麼形象,後者也不會明說,就是表現在笑容或是行動上。
他們之間總是這樣,不接近彼此的時候淡得像水,稍微一碰上又稠得如蜜,距離感是那麼地飄忽不定,連主導權究竟握在誰手上都不能斷定。
該怎麼辦才好?無所適從的糾結是遠遠大於排斥或厭惡一類的情感的,沃肯也知道自己並不討厭,所以要說是隨波逐流也罷,他和他漸漸走到現在這個誰也說不清的階段。
若有似無,忽遠忽近。
起初路德會偶爾主動開口想要說些什麼,沃肯總是無一例外地迴避。
脫口而出的話,平衡會崩毀。變得暗沉的藍瞳彷彿無聲訴說,連他本人都不甚明白,路德卻像是領悟了,從那之後不再輕易越線。
雖說是不輕易越線,但他總是時時刻刻踩著那條模糊的底線。
「怎麼可能沒發現?」
一直到走近路德身前,沃肯才輕聲嘀咕一句,微皺著眉的樣子有幾分彆扭,他覺得這人明明就是心知肚明的,只是總要裝作不知,有時笑得過份神秘,他倒想拿手裡的工具往他身上胡亂擺弄,看看是不是依然這麼猖狂。
說是猖狂,那也並不是刻意彰顯的狂妄,是潛藏在自路德周遭散發出的氣質裡。
沃肯腦內思緒亂轉,覆在白袍底下的腕臂不知何時已經被牽引過去,被路德細長的指節輕輕握著,差不多高度的身軀隱隱碰到,然後那張俊美的臉龐離他更近了一些。
每次只要這人一出現,沾在他長髮或衣物上的花香便和另一股似能蠱惑人心的氣味攪和在一起,充斥在附近的空氣中,進而侵占他竭力壓抑的呼吸。
數不清多少次因而感到心煩意亂,簡直是不折不扣的作業妨礙。
不過這些話,沃肯是不會說的。
路德的鼻尖幾乎親暱地蹭上他的側臉,長長的睫毛和好看的薄唇恣意地闖入他眼裡。
那股極其誘人的氣味,於是在他罕見的放任中更加濃郁。
Fin
20140613(五) 19:22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