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跡消融。

　　「路德，你……靠得太近了。」

　　來自身後的壓迫感打斷沃肯動搖的思緒，要以此狀態繼續進行手上動作顯然是有困難的，他隱忍了幾刻，終於直接開口表明，雖然停頓的語氣聽起來挺不直接。

　　如果對方只是一言不發地站在他背後，可能倒還算好，偏偏路德總會不時伸手輕撩幾下他紮成一束的低馬尾，輕得讓人猜想或許是無心之舉，甚至根本是一場誤會。

　　可這一碰之下後續動作就是接二連三的，做到這樣程度，怎麼看都是有意為之了。

　　「妨礙到你研究？」

　　被點名的路德一臉從容，絲毫不帶半點慚愧，好像沒有注意到沃肯臉上的困擾似的。

　　當然，沃肯不會真的這麼天真地以為，對於眼前人的明知故問，迴避反而是萬萬不可的，與其若無其事地和這人打起心理戰，倒不如坦白划算，實在是有過太多次不算愉快的經驗了。沃肯索性坦然回答，「是，你的行為嚴重耽誤到我的進度。」

　　這妨礙還不僅僅是一點半點而已，始作俑者難道會完全不曉得嗎？沃肯淡然瞥了路德一眼，希望他能視情況主動退開幾步，並不是趕人離開的意思，至少別整個人一聲不響貼上來，像隻無尾熊緊緊環抱住尤佳利樹。

　　事情卻沒有這麼簡單。

　　路德不但不退半分，接而在沃肯耳邊輕笑一聲，兩人居然是靠得更近，他的背部都能感受到衣物摩擦上來的觸感。

　　「太好了。」一副歡快的口吻。

　　「什麼太好了……」

　　沃肯忍不住皺了眉頭，身軀向後一轉，話說到一半的嘴恰好對上路德微微笑著的臉龐，還來不及說完剩下半句就被一個出其不意的親吻給堵得嚴嚴實實。

　　但也不過就是那麼蜻蜓點水的一下，並非像要連僅存的方寸之地都掠奪殆盡的深吻，便讓沃肯思路斷線，微微瞠大的灰藍眼瞳飄移到空蕩蕩的斜角去了。

　　雖然遲來的防衛早已毫無用武之地，戴著純白手套的左手依然固執抵上嘴唇之前，有種著了道而遭受一番作弄的感覺，他倒不是氣憤的，路德的分寸拿捏得太過精準，再多一分就會觸人逆麟，但他沒有。

　　比起惱怒這類情緒，更多一些的卻是愣愣的不知所措以及扭捏的不好意思。

　　路德吻得未免過於理所當然，此時此刻也罷，包括過往數不清多少次的各種場合的吻，沃肯至今仍然不知該如何應對才是最妥當的。

　　「你冷落我半天呢。」

　　「呃……」

　　從這個男人口中聽到冷落這樣的字眼，沃肯覺得很不適應，一時之間除了遲疑還是遲疑。認真說起來，路德所言確實不假，自己擺弄了一下午的機械，無所顧忌地把據說是提前打烊並特地前來的店長大人晾在一邊，晾這一會不可能只有短短三五分鐘。

　　「時間就是金錢。」

　　這番話由路德的商人角色為出發點來說，真是太有說服力了。

　　「……你要什麼？」這下還能不妥協？沃肯掩著臉的掌指這才慢慢放下，慌張模樣已然褪去，他回過頭望著路德，映散微光的瞳眸很堅定。

　　「補償？賠償？」

　　看似相同的字詞探究起來卻略有差異。沃肯在心底掂量幾下，他知道路德不好應付，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句，「等價交換。」

　　管他要當作補償還是賠償，總之就是別太過分了。

　　「我的本意不是和你討價還價。」路德看出沃肯神情裡的侷促，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始終安分不動的雙手在這時搭上他纖瘦的腰際，力道很輕，再加上他笑得從容，犯罪意圖幾乎被掩蓋得不見蹤影。「獨處的時光很難得，即使是在這個看似無盡的世界也是一樣。」

　　於是那張欲言又止的嘴頓時闔上了，瞅著他看的目光有點無辜，路德察覺沃肯那在差勁到只得負分的演技下透露出的心虛，笑而不語。

　　但是送上門來的好處還是得拿。

　　「那就這樣吧，接下來的禁令全部無效。」然後他這才宣判。

　　「禁令無效？」

　　「是的，在今天剩下的時間裡，你不能說不，不能拒絕。」沃肯的表情從夾帶困惑轉變成劇烈不安，路德將之盡收眼底，俊顏上笑意更甚，「不必擔心，為了長遠的未來著想，我向來是十分注重你來我往的，價錢公道，利息合理，保證下一次還是合作愉快。」

　　什麼價錢？什麼利息？這是在談生意嗎？而且還要跟他收利息？這次還沒完就在想著下一次要怎麼坑人，喪盡天良的奸商非他莫屬啊！

　　問題是，沃肯手中不具選擇權，路德不是在無理取鬧，他也認為是失信的自己不好，事實擺在眼前，這筆帳是一定要認的。

　　「讓你空等的代價，恐怕是付不起。」

　　「怎麼會？」路德說的不是客氣話，「可別小看你握有的籌碼啊，沃肯博士。」

　　路德在今日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連著稱謂一起，這樣暗示般的開端讓沃肯連忙把握最後關頭做好心理建設，都要比啟動一具不知是否修復完成的自動人偶還更緊張。

　　原以為會收緊而束縛住他身體的雙臂卻鬆開了，沃肯愣了半晌，不明白路德為何退後兩步，而後他聽見一句命令式的語句，帶著不容忽視的強勢。

　　「過來。」

　　──不能說不。

　　──不能拒絕。

　　沃肯向前一大步，兩人之間距離本就不大，這一步已經能讓他幾乎撞上路德優雅的身姿，他立刻停住了，周圍空氣還是騷動著，哪怕路德凝視著他的目光再怎麼溫和。

　　等了數十秒，下一個指令遲遲不來，那大概是對沃肯的執行力不夠滿意，因此現階段還無法結束的意味吧。

　　這下有得耗了。

　　不是沃肯想要磨磨蹭蹭，這麼浪費時間的步調他同樣不喜歡，只是路德擺明就是鋪滿一路陷阱，要他一個接著一個自發性地陷入，而且是一陷就萬劫不復，這要人怎能果斷，怎能決絕。

　　「不是說過了嗎？獨處的時光很珍貴的。」

　　言下之意是喪失的那段時間是寶貴得要他付出遠比想像中更多才能勉強代換，仔細想想這該是一句隱晦的情話，沃肯卻意識不到這一層涵義，注意力全在路德又一次曖昧地往他腰間探摸的手。

　　他到底為什麼會招惹上這個男人？

　　沃肯有氣無力地想著，差點衝出牙關的喝止硬是吞了回去，殊不知一臉困擾卻還是默默忍受他騷擾的神態，讓站在上風的路德多麼無聲悸動。

　　並不笨拙，也沒有意料中的不知變通，但在這種地方，老實得可愛。

　　本是想刻意放慢的節奏，還未調整完畢卻又加快起來。路德放棄捉弄他的念頭，不再半進半退，平視的視角讓沃肯感覺無處可躲，只見彼此越離越近，很快的又一個吻落下。

　　不同於剛才那個偷襲的淺吻，這一回是纏綿悱惻的吻，似乎時隔已久的，但漫溢而出的甜美是充斥著如此令人熟悉的氣息。

　　他知道即使自己不再出聲提醒，沃肯也不會發出禁令，因此那些繁瑣的試探行為大可棄置一旁了，縮小至零的空隙早已不在，任何事物都沒得商討到半點多餘空間。

　　而這一夜，還漫長得很呢。

　　Fin

　　20140629（日）　　6:46pm

　　緊接著就是大人的深夜時間，有耐性一點的話會是在沙發上，急躁一點就是順勢壓在地上，任君想像嘿嘿嘿(つд⊂)

　　因為最想寫的片段已經寫到，因此後續的關燈場面就不描述了，真的不是故意要這樣www

　　這是個像是迂迴的變化球實際上卻都是直球的氛圍（到底），而這一篇的店長博士距離大概比先前又更近了，面對掐著人軟肋（而且是面帶笑容地掐）的店長根本沒辦法狠下心用硬姿態抵抗的博士好可愛啊（完全私心妄想），不到頑固的程度，卻又不想違背原則什麼的……總之我最喜歡看人表示困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