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計收錄為CWT57新刊《戀愛學分補修中》

※內容為FZ聯動活動相關衍生

 

 

07

 

  埃爾梅羅二世聽著震耳欲聾的鼾聲,腦袋整整當機了十秒。近在咫尺的一片肉色又令他目瞪口呆,坐在床上僵硬了好半晌。

  在目光掠過那猶如樹幹般粗壯的腰身、岩石般雄偉的胸肌、雕塑般健碩的手臂以及遍布其上大小不一的疤痕之後,他的手腳才接受到來得太遲的指令行動起來。

  Rider裸睡倒不是什麼問題──這種事情他在很久之前就已經知道了──問題在於他為什麼會躺在Rider的床上看著Rider的裸體,身上還捲著Rider的紅色披風?

  埃爾梅羅二世將殘破的記憶撿起來拼拼湊湊,尋思自己究竟幹了什麼好事,才會導致如今這樣的後果。可惜他的自我譴責不但無助於找回斷片的記憶,反而害得隱隱作痛的腦袋瓜更疼了幾分,最後只能默默祈禱自己沒有愚蠢到說些大不敬的話、或是在王面前做出太過失態的行為。

  是因為太久沒有喝酒了嗎?再怎麼說、居然不勝酒力到這種地步……

  不、現在不是自厭自棄的時候。埃爾梅羅二世深呼吸,冷靜下來審視現狀。至少自己和來時一樣穿戴整齊,除了西裝襯衫壓出少許皺褶以外,整體看來沒什麼大問題。

  ……不對,他的領帶呢?

  低垂的視線定格在空蕩蕩的衣領之間,那裡原本應該繫著一條豔紅色的領帶。他旋即左顧右盼,但在哪裡都沒看見遺失的領帶。在不願驚動伊斯坎達爾的前提下,現在的他實在沒有東翻西找的餘裕,於是退而求其次,在躡手躡腳爬下床的路途中大略巡視。

  他首先在床頭櫃找到了眼鏡戴上,卻沒想到這將會是此行唯一的收穫。

  直到突然響起的悶吟觸動他緊繃的神經,強行打斷這趟找尋之旅為止,還是沒能找到那條對他而言別具意義的領帶。

  「唔……」

  察覺伊斯坎達爾忽地有了動靜,埃爾梅羅二世連忙停下手邊的動作,改而把那件厚重奢華的披風折疊整齊,擺在這一晚讓給他的床位,隨後偷偷摸摸地爬離床鋪。

  再怎麼依依不捨也沒有辦法。

  至於不見蹤影的領帶,也只能日後再說。

  埃爾梅羅二世拎起自己的皮鞋,踮著腳尖一溜煙摸至房門口,離開現場的方式大概只比落荒而逃稍微好一點。

  只是埃爾梅羅二世恐怕不會料想到,他費盡苦心不想引起注意的窘迫姿態,全部都被早已清醒過來的伊斯坎達爾盡收眼底。

  明明是接受邀請大方前來,又何必像個作賊心虛的小偷一樣鬼鬼祟祟的?

  埃爾梅羅二世前腳剛出門檻,伊斯坎達爾便不再假寐。他瞪大雙眸,轉頭看向一度開闔的門板,再看看旁邊的披風,若有所思地停頓了一會兒。

  「哦……?」

  伊斯坎達爾猛然起身,盤腿而坐,順手拿開自己躺的那顆枕頭。

  在騰挪出來的區塊裡面,藏著一條金紅相間的領帶。

  果然沒錯。

  領帶的花紋不只是跟他的披風類似而已,簡直像是從同一件料子裁剪出來的。

  會有這麼剛好的巧合嗎?

  征服王伸出左掌,用指腹輕輕摩娑布料的紋路,手感摸起來十分不錯,但是說不清什麼原因,頓時浮現在腦海中的卻不是這條領帶的主人,而是另一個少年嬌小的身影。

  這一陣子總是這個樣子,在和埃爾梅羅二世接觸以後,他總會忽然間回想起來那個身高只到自己腰間的小子。有時是縮在橋上哭哭啼啼的模樣,有時是窩在床上畏畏縮縮的模樣,也有指著自己的鼻頭罵罵咧咧的模樣。可是到了最後,無一例外總會出現那小子拭去眼角淚水、抬頭挺胸與他踏上同一個戰場的模樣。

  倘若要探究兩者之間有所牽扯的理由,他實在給不出多麼具體的解釋,不如說這一切純粹出於一種自身的感覺,也可以稱之為直覺。

  雖然還沒能確認造成影響的關鍵點,但他向來對自己的直覺頗有信心。

  伊斯坎達爾捋弄著頰邊的髮鬚,回憶起一個又一個曾和自己一同奔赴沙場,馳騁大地的戰友。如今的他依然夢想橫跨無邊無際的疆域,用自己的雙腳走遍這片看不見盡頭的大地,哪怕策馬奔騰的腳印將會被無情的風沙再次掩埋,他也想要繼續挑戰遠在彼方的榮耀。

  和那些選擇追隨他的臣子們一起。

  『有件事本王必須先問個清楚。韋伯‧維爾維特啊,你是否願意加入余的麾下,做為余的臣子,為余效力?』

  『──我願意。你就是我的王,請讓我對你盡忠,隨侍在你左右。請你為我指引方向,讓我和你做一場相同的夢。』

  ……這麼說來,不知道那小子現在過得怎麼樣了。

  有沒有學會該怎麼好好享受人生呢?

  

 

 

08

 

  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這麼叮囑自己的埃爾梅羅二世重拾好忐忑不安的心情,姑且不提總得耗費更多精神力維持,但至少乍看之下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冷靜。

  此時的他就算和伊斯坎達爾在路上偶遇,也能正眼看著對方,態度自然地開口問候;若是被安排在同個隊伍執行任務,也能心無旁騖地完成自己份內的職責,確實做好輔助的工作。

  這段期間伊斯坎達爾又對他提出過幾次邀約,皆被埃爾梅羅二世禮貌地婉拒了。他已經知道在征服王面前的自己有多麼容易產生動搖,可不希望來之不易的決心又被酒精蠶食鯨吞。

  如此不堪的紕漏,有過一次就很夠了。那些軟弱無力又見不得人的一面,請容他獨自埋藏在不願為人所知的內心深處。

  是啊,只要維持現狀就好。

  伊斯坎達爾是萬人之上的王,做為臣子的他本來就不該過於僭越,更遑論其他有失本份的行為。

  然而這般單方面認定的平衡,只持續到他第四次拒絕伊斯坎達爾之前。

  從者理應是不會做夢的。但或許是因為埃爾梅羅二世的狀況特殊,和大多數回應召喚的從靈有所不同,在好幾個看似沒什麼特別、僅是同樣輾轉難眠的夜晚,他竟然做了個無法對任何人訴說的夢。

  他早已不是第一次夢見他朝思暮想的王,一如他來到迦勒底之前度過的每個思念成疾的日夜,那道寬闊的背影依然停在淺海的另一邊。

  他的王挺著霸氣的身姿,從遠方踏過澄澈的水色而來。每一個豪邁的步伐都激起漣漪,狠狠震盪在騷動不已的心湖。

  潮濕的水聲幾度掩蓋埃爾梅羅二世紊亂的呼吸,險些淹沒所剩不多的喘息空間。

  細碎的浪花打在他的腳跟,下一秒,微鹹的海風竟混著不由分說的指責撲面而來。

  『小子,你這樣不行啊。』伊斯坎達爾停在伸手就能碰到他的距離,居高臨下地凝視著怔愣站在原處的埃爾梅羅二世,似乎對他眉間的皺褶極其不滿,用豎直的食指往他攏起的眉心戳了又戳。『不管做什麼都這麼一板一眼的,一點都不懂得享受人生的樂趣,這樣可是很吃虧的喔?』

  ──能像這樣守望著你的背影,在下就已經很滿足了。

  『是這樣嗎?』征服王低斥一聲,似乎不太能認同這個回答,『本王現在就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難道你一點都不想要更多嗎?雖然你好像不想被余發現,還特地用眼鏡遮遮掩掩的,可是在你眼中無疑存在著慾望。既然是發自內心的渴望,那就應該試著去掠奪!』

  ──不、這樣太逾矩了。再說可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亂來啊。

  對於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閃避其詞的答案,伊斯坎達爾儼然失望透頂,重重嘆了一聲:『小子,你還真是變得無趣了啊。』

  ──唔。

  夢中的伊斯坎達爾對他露出無法苟同的表情,給予不值一提的評價,拋下這句話便興趣缺缺地旋身走去。

  胸口傳來劇烈悶痛的瞬間,喝斥的聲音登時煙消雲散。

  埃爾梅羅二世睜開眼睛,晃蕩的視野中依稀閃爍著巨大的殘影。

  如果是從前那個自以為是的自己,八成既不能理解、也不會把那番話放在心上吧。才不會像這樣為此耿耿於懷,或是擺出一張苦悶不已的愁容。

  埃爾梅羅二世換下被冷汗浸濕的睡衣,用毛巾擦了擦疲憊的眼臉,藉此平復動盪的情緒。

  偏偏那股圍繞著心臟的刺痛,無論怎麼做都揮之不去。

 

  ※

 

  伊斯坎達爾在熱鬧的餐廳找到獨自縮在角落用餐的埃爾梅羅二世,遠遠就看見他臉色憔悴又心不在焉,一副精神萎靡的樣態。

  如果積極正面的進攻法無法發揮效用,那麼拐彎抹角的迂迴試探就會是有必要的。

  話雖如此,也差不多是時候了嗎。

  儘管考慮繼續做個守株待兔的獵人,靜靜等候最好的時機到來,可他沒想到埃爾梅羅二世會頑固到這種地步,讓人不得已要出此下策。

  「不介意余坐這裡吧。」

  伊斯坎達爾走到他對面的空位,拉開椅子大剌剌坐下。想起初來乍到之際,第一次在餐廳和對方碰頭,也不過就是兩個星期以前的事。

  埃爾梅羅二世沒有手滑打翻任何液體,只是不輕不重地點了點頭。

  本尊的出現讓他赫然想起夢中的場景。

  『你還真是變得無趣了啊。』

  斥責化成尖細的針刺穿透他的心口,即使小心翼翼呼吸也疼痛難忍。埃爾梅羅二世咀嚼著新鮮的生菜和香嫩多汁的肉片,明明享用不到一半,動作卻逐漸慢了下來。這份總匯三明治的調味毫無缺點,擺盤也堪稱完美,遺憾的是他沒什麼胃口,只能食之無味地囫圇吞下。

  埃爾梅羅二世默默低下頭,總覺得胸前空空蕩蕩的,這才遲鈍地發覺自己身上少了什麼。

  ──他今天忘了繫上領帶。

  伊斯坎達爾同時注意到他的異狀,火紅的眼瞳精光一閃,掠過埃爾梅羅二世的胸膛。

  「對了,上次你把領帶忘在余的房間。」他眨了一下眼眸,奪得先機開口:「什麼時候有空就過來拿吧,或者余去你那裡也行。」不等埃爾梅羅二世反問,他又接著說道:「本王可是聽說了!軍師那裡有個非常不錯的東西啊。」

  「什麼東西?」

  「當然是遊戲機啦。」

  「……唔。」

  那台直到聖杯戰爭落幕也沒能兩人一起玩的遊戲主機,以及後續每一代新出的戰略遊戲,還有時下最流行的掌上型遊戲機,確實都能在埃爾梅羅二世的房間裡找到。

  雖然不曉得他是從哪裡打聽來這些傳聞,但既然伊斯坎達爾沒有關於當時被召喚出來的記憶,那就算被看到那些東西也不會怎麼樣吧。

  但是最重要的問題不在這裡。

  不僅僅是因為那個房間存在著許多可能透露出蛛絲馬跡的線索,更令人難以忍受的,無疑是這種彷彿在一個衣冠楚楚的人面前全身赤裸,在這樣極其不對等的條件下所引發的強烈羞恥感。

  ……不管怎麼說、不能讓Rider踏進自己的房間。

  想起那條具有某種象徵意義的紅色領帶,埃爾梅羅二世權衡再三,終於不再堅持拒絕,改口妥協道:「那麼,在下今晚就過去叨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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