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計收錄為CWT57新刊《戀愛學分補修中》
※內容為FZ聯動活動相關衍生
01
重要的靈核完好無缺。
毀損的肉體急需修復。
……果然、擬似從者的極限就到此為止了吧。
更準確地說,是君主‧埃爾梅羅二世的極限就到此為止了。
隱忍的淚水在眼眶裡不停打轉,然而這份熱度並不是源於那隻大手在他額際留下的、既溫暖又霸道的觸感。那股不知節制的力道所引發的疼痛如今早已消失殆盡,這才是讓埃爾梅羅二世不敢再眨一下眼睛的真正理由。
他原以為今生都不可能再與那個人相見。
即使這一切只存在於時間軸上其中一個必須被修正的分支,即使這一切只存在於埃爾梅羅二世一個人的記憶之中,但在親眼看見伊斯坎達爾的那一瞬間,他還是忍不住屏住呼吸,同時不爭氣地紅了眼眶。
哪怕僅僅是猶如夢境般的真實,也是那個人親手賦予的曾經啊。
基於某些無法對任何人開口訴說的原因,埃爾梅羅二世當然希望可以維持平靜的表象,偏偏只要碰上關於伊斯坎達爾的事情,他便難以抑制自己情緒化的一面,到後來不但沒辦法在征服王面前故作鎮定,甚至讓御主以及隨行的亞從者少女也望見他如此不成熟的模樣。
再怎麼縝密的事先謀略,都追趕不上瞬息萬變的戰場。
因為那個王的不按牌理出牌,精心策畫的盤面一再失序,徹底偏離預期的軌道,朝著令人出乎意料的方向發展。
不計其數的布局全被打亂,得以選擇的可能越來越窄。綜觀大局的軍師多次心生動搖,直到被逼得退無可退,再也沒有辦法迴避那場以征服為名的戰役。
明明千方百計不願與他為敵。
──可是那個笨蛋卻總是那麼任意妄為。
伊斯坎達爾輕易拆穿他不堪一擊的假面,揭露他若無其事的冷靜,說著愚蠢至極卻讓人心悸不已的話語,讓埃爾梅羅二世失去理性,不顧情勢,像個無藥可救的大笨蛋一樣,只為在那一刻跟眼前的男人展開一場不知勝負為何的戰鬥。
一團混亂的繩結把他的心臟纏得太緊,好不容易才沿著線頭找到頭和尾的方向,卻一下子又被攪弄得亂七八糟。
哽在喉頭的呼吸都化成低聲嗚咽,連著一聲呼喚強忍著吞回腹中。
Rider。
吶、Rider……
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追趕上你的背影呢?
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夠離你更近一點呢?
他已經深刻明白自己的平庸,也明白自己終究無法碰觸璀璨的星辰,儘管如此,卻仍然嚮往踏上霸業的征途,一心追求那遠在彼方的榮耀。
這是埃爾梅羅二世不會停止思考的課題,也是不會停止追求的目標,更是不會停止前進的方向。就算無數次迷惘、無數次跌倒、無數次受傷,就算此生再也沒有機會與那個人相見,他依然會繼續這趟無止盡的追尋。
只不過、如果可能的話。
如果還有那麼一點可能的話──
「……」
埃爾梅羅二世咬緊下唇。
分明死撐著最後一道防線沒有眨眼,滾燙的重量依舊不聽使喚,緩緩滑過泛紅的眼角。
埃爾梅羅二世怔怔望著關閉的艙門,心想幸好自己待在專業儀器中靜養生息,不至於讓誰看到這麼一副丟人現眼的姿態。
就像是要故意和他唱反調一樣,下一秒忽然有人從外側打開艙門。
「……呃,是不是打擾你了?」
開門的是羅曼醫生。
埃爾梅羅二世高高仰起頭,想讓奪眶而出的淚水原路折返,卻導致開口的嗓音沙啞不堪,臉上的表情異常扭曲。
「你什麼都沒看見。」
「嗯、嗯!我可以理解的!不用擔心,我完全沒看見君主你哭出來的樣子──我是說,差點哭出來的樣子。」羅曼貼心地再三強調:「沒看見、沒看見哦。」
埃爾梅羅二世忍住胃痛,盡可能淡然地問:「找在下有什麼事嗎?」
「沒錯,有個消息要告訴你。雖然你們才剛回來不到半天,在戰鬥中受到的損傷也尚在恢復當中,但是藤丸君認為應該第一時間通知你。」
──征服王伊斯坎達爾,在十分鐘前回應御主藤丸立香的召喚,以Rider職階現界於迦勒底。
「你說什麼?!」
埃爾梅羅二世激動地吼叫出聲,雙手用力揪住羅曼的衣領,還未復原的身軀頓時虛軟頹倒,大半個人就這麼往前翻了出去。
K.O!
由於腦門直接著地,順勢被當成墊背的羅曼恍惚聽見奇怪的音效,完全省略讀秒階段。
他扶著後腦看向倉皇離開的埃爾梅羅二世,一方面感到有些新奇,一方面感到有些困惑。
召喚室不在那裡,而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喔?
羅曼撓撓頭,起身走出門外。
「欸?」
只見那位奪門而出的君主不但完全沒有走遠,還呈現荒唐的大字型昏倒在走廊上。
有一個嚴重的問題。
──該不會、他要負責把人扛回去吧?
02
埃爾梅羅二世有一個無法對人傾訴的煩惱。
這個煩惱明明從來不曾對任何人明說,卻不知為何搞得人盡皆知。
在這個世界面臨人理危機之前,他以代理君主的身份待在時鐘塔,有個惡魔般的義妹在各方面從沒少揶揄過他;至於知曉部分內情的惡友,則唯恐天下不亂又滿心期待著精彩好戲發生;就連可靠的內弟子也說會默默祈禱師父的願望成真……好似再也沒有人不知道埃爾梅羅二世畢生追尋的對象究竟是誰。
如今這個世界正陷入攸關存亡的災難之中,他在因緣際會之下,有幸借用那位赫赫有名的軍師諸葛孔明的力量,以擬似從者的身份來到迦勒底。即使如此,上述情況也不見多少改變──尤其是在發生「那件事」以後。
距離那個特異點結束,大約過了一個星期。
不論回想起多少次,都宛如經歷一場虛實難辨的夢境。
他用另一種形式旁觀存在於某個時間軸上的第四次聖杯戰爭,以從來不曾想過的型態再次見到那位傳說中的征服王以及過去那個不值一提的自己。可是分支的世界事實上不該存在,在特異點消失以後,那些外界的干涉等同於無,殘留的痕跡也會理所當然被消抹得一乾二淨。
除了在場的御主和從旁協助的亞從者少女以外,那一切本該是封存於埃爾梅羅二世心中的、某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意料之外的再會已經堪稱奇蹟,他不敢奢求能夠再見到他的王。
萬萬沒想到,在靈子轉移回歸迦勒底沒多久之後,便收到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英靈伊斯坎達爾回應御主藤丸立香的召喚,以Rider職階現界於迦勒底。
在短時間內面臨突如其來的相遇、別離、重逢,讓埃爾梅羅二世難以置信且措手不及。
他還沒收拾好一團混亂的心情。
也還沒考慮好該用什麼態度面對王的歸來。
他不想在那個人面前露出懦弱無用的模樣,可是如果現在去和對方見面,又絲毫沒有把握能夠藏好那些壓抑不住的情感。
更重要的是,有一個不得不考量的,可謂殘酷的現實。
在這裡被召喚出來的伊斯坎達爾,很可能並沒有關於韋伯‧維爾維特的記憶。
因此埃爾梅羅二世不但不敢親眼確認,甚至婉拒隔天晚上為伊斯坎達爾舉辦的小小歡迎會,轉眼間又是一連數日過去,依然把那些憧憬和戀慕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深處。
他還需要一點時間。
只要再給他一點時間……
「哦,那邊那位愁眉苦臉的軍師!」
「……!」
埃爾梅羅二世一陣激靈,右手抖得厲害,沒把杯子拿穩,倏地潑出半杯紅茶。
那低厚的嗓音太過熟悉,他是不會認錯的。
但是、為什麼?
明明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對上,也不曾交談過一句話。
在集結眾多英雄的迦勒底,居然會注意到像他這樣的從者──何況手中這份力量也只是暫時借來而已──不管怎麼想都很奇怪吧。
埃爾梅羅二世慌慌張張低下頭,努力無視映入眼底的那雙露趾涼鞋,逕自從懷裡掏出手帕,擦拭遭殃的餐桌。
由於嚇得不輕,他剛擦完桌子,竟然又手滑打翻剩下一半。
份量不多的紅茶嘩啦啦淋在合身的西裝褲上,大腿一片溫溫涼涼的濕意,感覺怪不舒服的。更讓人絕望的是,那件標配般的戰裙已經闖進他的視線範圍。
那個征服王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余坐這裡,你不介意吧?」
聽見落在頭頂的問句,埃爾梅羅二世彷彿受到驚嚇的小動物,反應過度地彈坐起身,卻因為不敢隨便把頭抬高,閃躲的目光正面朝向那塊精壯厚實的胸肌。
有那麼幾秒鐘的片刻,恍惚的意識被眼前那條溝深深吸了進去。
埃爾梅羅二世心虛得面紅耳赤,索性拿起餐盤把自己的臉擋住,連話都說得結結巴巴:「您、您請坐吧。在下正、正正好用餐完畢,就就就先告辭了。」
再怎麼說未免也太動搖了吧!
只要隨口回答一下就好了嘛!
這樣子不是反而更可疑了嗎!
啊啊啊啊啊!所以說為什麼那個征服笨蛋會突然往這裡靠過來啦!
埃爾梅羅二世轉身逃跑,滿腦子千頭萬緒,恨不得抽死欲蓋彌彰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