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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畫200話衍生
 
 
 
 
 01.
 
  想開口卻發不出聲音,想前進卻抬不起雙腳,想呼吸卻吸不到空氣。
 
  有什麼正沿著緊握日輪刀的右手慢慢消失。
 
  殘破的身軀頹然傾倒,耷拉的腦袋直面大地,如斷線木偶般不見生機。再繼續這樣下去是不行的。黎明到來的曙光沒能來得及映入他的眼中,倘若現在閉上雙眼,世間將只剩下永無止盡的黑暗。
 
  ──炭治郎、炭治郎!
 
  有人在不停呼喚他的名字,聲嘶力竭而泫然欲泣,聽起來那麼接近也那麼遙遠,只求劃破這個令人絕望的漫漫長夜。
 
  對不起,沒有辦法回應你們。
 
  或許是因為太累了,整個身體都動彈不得了啊。
 
 
 
 
 
02.
 
  炭治郎恍惚地瞇著眼睛,像個胎兒般蜷縮起身子。他不願滋養叢生的彼岸花,便時而在水中潛行,時而在泥裡掙扎,一路起起伏伏、飄飄蕩蕩,直至回歸從出生前就陪伴在他身邊的溫暖懷抱。
 
  「炭治郎,不可以在這裡睡著哦。」
 
  耳邊響起的並非急切的呼喊,取而代之是溫柔無比的低語。
 
  媽、媽……?
 
  炭治郎雙瞳渙散,目光迷離,他看見陰雨未散的夏夜,也看見落日太早的冬天,只希望陽光能再停留得久一點。因為他的右眼在下一秒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母親帶笑的臉龐在空洞的眼底朦朧,覆住眼簾的薄霧遲遲沒有飄散。
 
  值得慶幸的是,他還能聞到洗好的衣物被太陽曬得暖烘烘的味道。
 
  身下傳來的柔軟觸感也令人安心──雖然也很讓人難為情──畢竟他早就記不清多久沒躺在媽媽的大腿上撒嬌了。
 
  「媽媽知道你一定很累了。」隨著話語落下的是攤開的手心,輕輕撫摸在炭治郎的頭頂,流瀉出無限的愛意。那張柔和的面容掛著淺笑,傾吐的耳語在堅定中猶存一絲顫抖,「可是啊,這裡不是你應該回來的地方,大家還不能對炭治郎說『歡迎回來』。」
 
  「哥哥、哥哥──」
 
  啊,這次是六太的聲音。
 
  明明就在距離自己這麼近的地方,五感竟然遲鈍得感知不到。即使敏銳的嗅覺尚能發揮作用,也開始猶如生鏽的鐵塊般逐漸鈍化了。
 
  炭治郎眨動酸澀的左眼,隱約望見弟弟妹妹熟悉的身影正在聚集過來──花子、竹雄、茂、六太──什麼嘛,原來大家都在啊。但為什麼要露出這種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呢?他不能回到這個大家都在的地方嗎?
 
  「炭治郎,還有人在等你。」
 
  媽媽俯下身撐起他傷痕累累的身體,竹雄扶著他的腰間,茂捉著他的衣角,六太牽起他的右手,花子攙著他的後背。炭治郎看著最愛的家人為自己圈起大大的擁抱,壓抑不住的淚水在爆發的情感中潰堤,滴滴答答濡濕了沾滿血汙的臉頰,就連向著日輪的葵花也在那一刻散落了枝葉。
 
  他發現了,禰豆子不在這裡。
 
  是嗎,原來這裡還不是他應該停留的地方啊。
 
 
 
 
 
03.
 
  ──竈門少年、竈門少年!
 
  又有人在不停呼喚他的名字。
 
  炭治郎努力撐開眼皮,似從夢中抑或夢中的夢中醒來。他想好好回應,可是身軀不聽使喚,只能晃動幾下昏昏沉沉的腦袋。
 
  然後他撞見了影子。
 
  窗外是無數飄晃的樹影,窗內則是兩道並肩的身影。
 
  那是溫暖的豔陽,是燃燒的烈焰,重生在一顆覆滿死灰的心上。
 
  濕潤的眼眶在一瞬間刺痛無比,抿緊的唇角嚐到了鹹鹹的味道。
 
  煉獄先生──……
 
  對那個人明明就有那麼多想訴說的話語,張開的嘴唇卻只能激動地顫抖著,無法化為實體的字句如哽在喉,倒抽一口氣就要直刺悶痛的心臟。
 
  連結的車廂在鐵路上奔跑,鳴響的汽笛聲震動著空氣。就像那個難以忘懷的夜晚一樣,他們比肩靠坐在同一排雙人座位,有所不同的是,這個空蕩蕩的車廂裡只有竈門炭治郎和煉獄杏壽郎兩個人而已。
 
  當然也沒有鬼的存在。
 
  「竈門少年,你終於醒了。」炎柱炯炯有神的目光落在他佈滿淚痕的臉龐,可靠的肩膀近在眼前,好讓那些不該由他一人承擔的傷痛,能夠稍稍化作傾靠於左肩的重量。「要是你再不醒來,我可就傷腦筋了。」
 
  炭治郎小心翼翼抬起發顫的右手,在主動碰到煉獄杏壽郎以前,就被對方反過來用力握進熾熱的左掌心。
 
  「竈門少年,你做得很好。」他直視前方,朗聲說道:「看看窗外吧!今晚的月色特別美麗。」
 
  列車在鐵道間緩緩行駛,隨風搖曳的樹木也遮不住眼前的夜色。炭治郎緩緩回過頭,不確定自己多久沒有像這樣抬頭望向夜空。
 
  如鉤的殘月高掛在無雲的夜幕之上,黯淡的月光在車窗前灑下柔亮的金粉。可惜他迷濛的淚眼什麼也沒能看得清晰,又或許是此刻在他身旁搖曳的火光過於耀眼的緣故。
 
  炭治郎拚盡全力,嘴唇張了又闔,眼裡滿是淚光。
 
  ──煉獄先生,我真的、真的有做好嗎?
 
  實在有太多重要的人從身邊離去,再怎麼祈求都不可能回來了。
 
  「還記得我對你說的話嗎?」
 
  煉獄杏壽郎瞪大那雙總是燃著火簇的杏眼,把炭治郎的右手握得更加牢靠。
 
  又暖又熱的溫度包裹著掌指,彷彿全身上下的知覺都集中在那個地方,就連殘缺的左手都開始感受不到疼痛,難以呼吸的窒息感也在剎那之間消停。
 
  手拉著手,肩碰著肩。
 
  煉獄先生離他好近好近。
 
  「看吧!你的心還在燃燒啊。」
 
  炭治郎愣愣地仰起臉蛋,可那灼灼紅光已在不知不覺間模糊遠走。
 
  所幸掌心裡的熱度一直都在,且從來不曾離他而去。
 
 
 
 
 
04.
 
  「……唔。」
 
  炭治郎驀然睜開雙眼,眸底淚花閃爍,霎時看不清前方。
 
  好像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噩夢。
 
  周圍一片漆黑,空氣凝滯了,時間靜止了,呼吸暫停了,像是他未曾醒來過,像是他仍被牢牢綑綁在那個無能為力的晚上。
 
  直到炭治郎昂首張望,目睹一道令人移不開眼的光芒。
 
  「煉獄……老師?」
 
  炭治郎想坐起身,發燙的身體卻使不出太多力氣,很快就軟綿綿地倒回床上。但是他聞到保健室裡特有的消毒水氣味、從家裡帶來當成點心的麵包香氣、煉獄老師身上暖熱又充滿正義感的味道,所以感覺並沒有想像中的糟糕。
 
  只是覺得很丟臉,眼淚不知道為什麼停不下來。
 
  一定是因為發燒的關係吧。炭治郎吸了吸鼻子,既想把自己藏進被窩裡,又忽然有點捨不得。猶豫不決的雙手緊揪著被單,發紅的眼眶迎向正朝他走來的煉獄杏壽郎,骨碌碌地轉了兩圈,像隻擔心受怕的小動物似的。
 
  「竈門少年,你終於醒了。」
 
  「對不起,給煉獄老師添麻煩了……」
 
  「哈哈!要是你再不醒來,我可要直接抱你回去了。」
 
  這番話讓沒怎麼降溫的炭治郎一下燒成了煮沸的水壺。
 
  他全身僵硬得像個木頭人,蹙緊的眉頭和閉緊的眼睛又生硬得和石頭雕出來似的。五官反覆糾結又鬆開,藏不住的情緒全都過於誠實地表現在臉上。
 
  在大腦因為過熱而燒壞以前,炭治郎神智不清地得出結論:早醒幾分鐘和晚醒幾分鐘,似乎只是幸福死或害羞死的區別。
 
  煉獄杏壽郎渾然不覺地彎下腰,伸手摸向炭治郎的額頭,本意大概是想探探他的體溫,卻不自禁附帶安撫似的摸頭,殊不知這麼做正是在汽油上點火。
 
  「竈門少年,你的臉好紅啊。」
 
  「我我我我沒事!我、我現在要回去了!」炭治郎拼命否認,頭甩得猶如波浪鼓,卻甩不掉殘留在額際的觸感,「我自己走就可以了!」甚至這般欲蓋彌彰地強調,翻身下床的時候還差點撞到旁邊的櫃子,幸好被煉獄杏壽郎及時護住了肩膀。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如果只是一起走,那應該沒關係吧?這麼想道的炭治郎心情複雜地擰起眉,雙頰像吹飽的氣球一樣鼓了起來。
 
  他不想對雀躍的心跳說謊,可總覺得非常不甘心。
 
  「煉獄老師太狡猾了!」
 
  結果連鬧彆扭的方式也是如此率直。
 
  煉獄杏壽郎低下頭,不承認也不反駁,對炭治郎微微一笑:「我們走吧。」
 
 
 
 
 
05.
 
  炭治郎在後頭注視那道寬闊的背影,悶悶不樂地走到第二個街口,便忍無可忍地奔向前去。
 
  煉獄老師走得太快了。
 
  他想讓那個總是走在前方的人稍微等一下,沒想到因為一時衝動,直接扯皺了對方紮在西裝褲裡的襯衫。炭治郎也被自己的舉動嚇了一跳,隨即慌慌張張地道歉。
 
  煉獄杏壽郎倒是不以為意,也沒去整理被炭治郎弄亂的衣服,但在那之後默默放慢了步伐。
 
  他們並肩行走在無人的街道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竈門少年,你剛才做噩夢了?」
 
  「嗯,但是已經通通忘光了!」
 
  「唔姆!那真是太好了!」
 
  嗯,雖然有點奇怪。初醒時明明難受得淚流不止,事後卻怎麼也回憶不起夢境的細節。
 
  炭治郎低下頭,他並非有意隱瞞,也並非毫不在意,只是在此刻奪去他所有心神的,無疑是伸手可及的煉獄杏壽郎。
 
  若即若離的指尖數次擦過彼此身側。
 
  他們是老師與學生的關係,相隔的卻不似老師與學生的距離。至少炭治郎不希望只有這樣。
 
  炭治郎深呼吸,鼓起勇氣,主動抓住那隻寬大的手心。
 
  要是被揮開他會很傷心,可是他更不願意選擇放棄。
 
  結果和炭治郎想的不一樣。煉獄杏壽郎回握他小了一號的手掌,交疊的雙手一直緊扣著。手裡發燙的感覺很好,儘管那讓人莫名有些鼻酸。
 
  「今晚真是個涼爽的月夜啊。」
 
  「咦?」聽見煉獄杏壽郎的感嘆,炭治郎好奇地揚首一望。還沒看到月亮,就先撞上了太陽。那雙貓頭鷹一樣的眼瞳,正直勾勾地對準自己所在的方向。「……那個,您到底在看著哪裡說啊?」
 
  煉獄杏壽郎揚著笑意的唇就貼在他的唇前,目不轉睛的直視堅毅又溫柔。
 
  他們第一次靠得這麼近──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不對,果然是第一次沒錯吧?煉獄老師的臉太近了,他的腦子裡一團混亂。
 
  「嗯,今晚的月色果然很美。」
 
  能感覺到那人炙熱的呼吸。
 
  炭治郎為此渾身發熱,頭皮發麻,腰腿發軟。睡了沉沉一覺醒來,症狀不僅沒有好轉,反而加重到這種地步。他明白這一定和感冒發燒沒有關係,但遠比入侵體內的毒素更加可怕。
 
  「煉獄老師!您再這樣我真的要生氣了!」炭治郎連忙後退半步,又不想輕易把手放開,哪怕那股熱度讓他走起路來同手同腳,提聲控訴也分岔了尾音。
 
  「覺得討厭嗎?」
 
  「喜歡!可是我會很困擾!」
 
  煉獄杏壽郎的笑聲穿透了黑夜。
 
  炭治郎鼓著臉閉口不語,沒察覺有人在那一刻和他同樣紅了臉,只顧著把那隻大手攥得更緊一點。躁動不止的胸口令他無暇分神,過了好一會兒,才總算探見那抹籠罩於頂的月色。
 
  那曾經是人們無暇欣賞的光景。
 
  他想起煉獄老師教授的歷史。在惡鬼仍然存在的時代,每個夜晚都是窮凶惡極的夢魘,人們只求順利度過黎明前的黑暗,祈願能與所愛之人攜手迎接下一個照常來臨的明日。
 
  如今他們再也無須懼怕夜晚來到,不必在落日以前慌忙趕路回家,而是能像這樣安下心來,凝神仰望那顆又大又圓的滿月。
 
  街燈和星月灑落在煉獄杏壽郎身上,燦爛的金紅四周滿是眩目的光暈。
 
  炭治郎笑瞇了眼,心想煉獄老師說得沒錯。
 
  月色真的好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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