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嘗試格蕾視角，也是第一次試寫二世事件簿背景。（忐忑不安）
※雖然本人承受力很低，但果然還是想寫寫這樣的二世……
※大概是未亡人系列一（怎麼突然隨便命名）
紅棕色的磚牆四處龜裂，有風吹過就能看見磚瓦碎片嘩啦啦地掉落。老師居住的公寓一如既往地可怕，我小心翼翼越過路面上的障礙物──不曉得屬於建築物哪一部分的碎塊、茂盛到能將人吞沒的雜草、層層糾纏的藤蔓植物等等──幸好對於此處的熟悉讓腳步前進不至於太過緩慢。
提心吊膽地推開玄關大門，直到踩著刻意放輕的步伐踏進室內並且將門關上，整個過程中只有門板移動的聲音在大廳迴盪。
明明是毫無隔音可言的集合住宅，今天卻安靜得不可思議。
我走向大廳中央設置的螺旋樓梯，在一二三樓的門扉後方分別為出租房間。我打開其中一扇門，事先掩住口鼻，避免遭到塵埃撲面而來的侵襲。
不管來過這裡多少次，眼前任雜亂無章的各種物品將寬敞空間揮霍殆盡的場面，果然還是很難跟房間主人聯想在一起。
以前老師說過不希望假日的獨處時光受到打擾，並拒絕我提出幫忙收拾的建議。直到現在，我還是不太清楚他在這個房間是怎麼度過假日的。
「……打擾了。」
我避開散落在腳邊的幾本書籍和零食包裝袋，走向位於角落深處的桌子，老師就躺在桌旁的沙發。
與其說是安靜，更像是一片死寂。
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老師並沒有昏迷般擺出奇怪的姿勢癱軟在沙發上，更沒有呈現與睡魔來回角力的狼狽模樣。他就只是一動也不動地躺在椅面，低垂下來的目光在隱約透入的晨光中相形黯淡。
我順著老師目不轉睛的方向望去。
桌上擺著金屬雪茄盒和用來點燃的火柴，旁邊則是一瓶看起來頗為貴重的酒。
實際上我對酒的種類不太了解，只知道那是老師珍藏的葡萄酒，沒記錯的話來自馬其頓。
酒液是寶石般艷麗的殷紅色，隔著瓶身映射出優美的光芒。
空氣間聞不到任何一點酒味，老師僅僅是把珍藏從玻璃深櫃拿出來放在桌上，似乎並沒有品嚐的打算。我不明白他這麼做的原因，一股壓得人喘不過氣的沉重感瀰漫四周，讓我猶豫了很久才慢慢開口。
「那個，老師……」
能清楚看見他的眼睫毛微微顫動，眉間的皺紋如銘印般深刻。我站在原地，保持靜默等待片刻，然而並未得到回應。
……是不是、太過僭越了？
也許立刻離開會比較好。我無意在未經老師允許的情況下，任意觸及那個誰都不可侵犯的領域。
事實上，我並不是第一次撞見這副情景。
因為老師大多時候總是緊緊皺著眉心，我一開始還沒有察覺其中的差異，隨著發生的頻率逐漸增加，才確信那些浮出的猜疑並非虛假。
我壓抑住一度想要離開的念頭。
老師的眼角有點泛紅，也許是因為睡眠不足，也許有其餘我猜不到的理由，那讓他佈滿憂鬱的臉龐莫名有幾分醉意。
明明滴酒不沾，明明意識清醒。
卻總在獨自一人想念『他』的時候，放任無邊無際的思念盈滿凌亂的房間，並流露出迷濛如醉的神色。
我欲言又止地張開嘴唇，濃烈的窒息感在揚起頭的剎那間襲來。
史詩般美麗壯闊的畫軸、類別千奇百怪的古老書籍、遊戲機專用的電視螢幕、印著世界地圖的白色T恤。眼前的一切讓我的腦袋變得昏沉，不由自主地想伸出手。
那雙筆直朝向前方的眼眸，好像一不留神就會抵達遙不可及的彼岸。
如果沒有什麼能緊緊拽住這個人的話，在太陽如常升起的某一天醒來，他可能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的角落。
極為強烈的真實感令人忐忑不安。
我深吸一口氣。
「──老師！」
這一次，我的聲音確實傳進老師耳裡。他一臉錯愕地抬起臉，終於從酒瓶挪開的眼曈不再倒映暗紅色的光影。
幾乎將我壓垮的窒息感同時間跟著緩緩消失。我試著調整亂調的呼吸，伸手將滑落的兜帽重新戴上，不忘拉得更低一些。
「抱歉，對您這麼失禮……」
「不用道歉，女士。」老師說話的音色有點沙啞，像是剛從恍惚的睡夢中醒來。對於我唐突的舉動，他並沒有怪罪或者責備。「反倒是我該感謝妳。」
老師露出苦笑，沒有再多說些什麼。
他拍拍大腿，從沙發上站起身，視線再次轉移至桌上的葡萄酒。我凝視著彎曲的瓶身折射出老師模糊的倒影，然後在他如視珍寶地將物品重新置回櫃中擺放時，宛若最後殘留的黑夜於黎明之際消逝無蹤。
「只是一時迷茫罷了。」
我不確定聽見老師如此低語的自己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只能愣愣地看著他將滿溢而出的情感用極其笨拙的方式暫時封印起來。
──啊啊，有沒有什麼是我能做到的呢？
即使是渺小又無能為力的我，也希望能至少幫上一點忙。
但願那不知存在何方的神吶，不要再讓更多的災厄降臨在老師身上。
但願那或許存在何方的神吶，能讓老師用盡一生思慕的那個人，在世界抵達盡頭以前與他再度相見。
我閉上雙眼衷心祈求。
(FIN)
20190919(四) 14:39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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