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跡消融。

-里斯暗巷企劃

-最喜歡連隊了(*ˇωˇ*人)

　　無星無月的夜晚，人跡罕至的後巷簡直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里斯特意從少有人經過的方向拐著彎摸黑前進，腳步輕敏且身手靈活，順利避開警備人員的視線，但他並非意圖違反規定逃跑，只不過打算前至一個不會被任何人打擾的地方。

　　他所在之處不但遠離主要設施和檢疫閘門，離休息的寢室也不算太遠，由於建築設計的關係，兩座設施中間形成一條隱密的暗道。

　　里斯熟門熟路地將自己的身軀隱蔽其中，靠著陰冷的牆面與四周的漆黑合而為一。

　　距離上一次參與作戰已經過了六天，結束項目繁鎖的防疫檢查則在昨天。隨著參戰次數越來越多，被做為監測對象的里斯在實驗設施裡待上的時間也有越來越長的趨勢，雖然是他自己答應在不影響作戰的前提下協助工程師對混沌元素汙染進行研究，最近卻時常因為被占去的那些時間感到異常焦躁。

　　隨著一次又一次的戰鬥，他確實比起以前更能控制那股火焰之力，但會受到起伏不定的情緒影響而差點暴走亦是不爭的事實。他想在下次出戰指令下達之前調整好狀態，卻不知道能將無處可去的精力發洩在哪，隊員之間的模擬訓練並不足以讓他安定心神，這點里斯早已心裡有數。

　　因此像這樣在寂寥夜裡把自己放逐邊疆，成了里斯排解壓力的選擇之一。

　　他並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即使是比較熟悉的同期生──譬如迪諾、出葉或者馬庫西瑪斯──更遑論是其他前輩和後輩。

　　里斯瞪大了那雙藏著火炬的雙眼，哪怕這個舉動在此刻與緊閉眼眸或許無異，然而極度集中的精神力使得五感變得強烈，他確定此處有著撇除自己之外的存在。

　　善意、惡意、殺意。偏偏無論是哪一種氣息都察覺不到，僅僅是『有什麼人在』如此模糊的感知罷了，而且還不只一個。

　　稍微平復的心緒在一瞬間紛亂起來。

　　「是誰？」

　　偷偷摸摸、躲躲藏藏不合他的性格，里斯索性直接了當地開口，混著少許氣音的問句在無邊際的黑裡迴盪。

　　無人回應。

　　然而從他投出詢問的這一刻起，能明確感受到的『存在』變多了。

　　既然會出現在這裡，就表示跟里斯一樣同屬連隊成員。但基於什麼理由要在三更半夜成群結隊、甚至過於巧合地來到最近由他一人獨佔的藏身之處，那就不得而知了。

　　里斯屏氣凝神，像隻靜待伏擊時機的獸。

　　下一秒，他聽見空氣急速竄動的聲音。

　　──來了！

　　身處一片黑暗之中，有什麼東西忽然從天而降而發出了刺耳的嘶聲。里斯下意識地向著聲源伸出手，指尖掠過粗糙的布料觸感，而那玩意兒就像鋪散的漁網將要籠罩他的頭頂。

　　蓋布袋幾個大字衝擊里斯的腦袋。

　　屈膝，蹲下，側踢，橫掃。條件反射般在短短幾秒之內完成動作，里斯在被限制住行動以前拼命反擊，從十多歲便跟著守衛城鎮的警備隊處在與敵性生物作戰的環境，後來來到以消滅渦為目標的連隊，有著敏銳嗅覺的他無疑是個不折不扣的戰士。

　　小腿有著撞擊上某種硬物的實感，手肘也在粗魯掙扎中發出叩擊的悶響。

　　哈！逮到了吧！讓里斯由此確認的則是來人壓抑不住的悶吭，另外一道咋舌聲緊接著從那附近傳了出來。

　　兩個人……嗎？

　　看來真的是針對他來的啊。

　　里斯的雙臂忽地被從後方猛力架住，和剛才完全不同的反方向，所以大概是第三個人吧。里斯在心底默默推算著，不由自主勾起一抹淺笑，兩個胸貼著背的大男人卡在這種寬度的暗道之中，於前於後都很難做出太大動作。

　　他不假思索地往後一撞，硬梆梆的後腦勺直擊對方的顏面──至少里斯是這麼計畫的──顯然他並沒有成功，第四個人的反應比預期更快，從那聲哽咽的喉音聽來，頂多就是造成了一點擦傷。

　　在里斯試圖翻身制伏住他的時候，那雙比自己纖細一些的手臂早就聰明地鬆開了。

　　噠噠。噠噠。急促的腳步聲從左右兩側響起，那群混帳八成是準備兵分兩路逃開。

　　「別想逃！」里斯摩拳擦掌，蓄力的雙腿還未決定方向，奇妙的是心底的焦慮已經不翼而飛，有股難以言明的亢奮如浪潮般兇猛地湧現。

　　咚！

　　咚！

　　他看不見是什麼從兩方瞄準自己而來，卻藉由聲音判斷出大約位置，準確地接住衝著額際飛過的不明物體。

　　熟悉又香甜的氣味讓里斯立刻明白他抓住的肯定不是尖銳的暗器。

　　他就這麼被兩顆蘋果阻擋去路。

　　不曉得和前面的是不是同樣幾個傢伙，還趁著他注意力分散時把散落的布袋拖走了。

　　在暗巷裡被莫名其妙地突襲，開始和結束都像狂風一樣，從頭到尾只能用亂七八糟來形容。

　　那股無處可去的煩躁卻終於找到了出口，如同這條哪裡都能自由進出的暗道。里斯仰頭望著那片無星無月的天空，有著今晚終於能久違地睡個好覺的預感。

　　事實上他也如願以償。

　　翌日醒來以後不管心情還是身體都很輕鬆，真要說讓里斯頗為介懷的就是幾個同期生和後輩身上突如其來的變化了。

　　弗雷特里西下巴脫臼，對笑口常開的他而言相當殘酷。

　　伯恩哈德左眼瘀青浮腫，原本就有些冷淡的神情更加沉悶。

　　馬庫西瑪斯和平時一樣沉默寡言，可是今天動不動就流鼻血。

　　雨果和阿奇波爾多看起來沒什麼不同，卻時不時用複雜的眼神瞥向他。

　　迪諾的煩人程度是之前的兩倍，在他面前過份彰顯存在感地晃個不停，出葉則完全相反，故意躲起來似的連一眼都沒見到。

　　「……」

　　在里斯欲言又止地張口以前，向來喋喋不休的迪諾搶先奪走發言權。

　　「哈哈！里斯你看起來挺有精神的嘛！真是太好啦──」

　　「唉。」里斯偏過頭嘆了一口氣，面對那張似乎有點心虛的笑臉。

　　「怎、怎樣啦？」

　　里斯的唇角揚起弧度，用握緊的右邊拳頭，實實在在地敲上迪諾的肩膀。

　　毫無防備的迪諾踉蹌退了兩大步，愣了好幾秒才驚覺自己險些難堪地摔倒。

　　「為什麼只有本大爺？給每個人都來一下啊！」

　　「不用了謝謝。」

　　身後的男人們異口同聲，這幕場景讓里斯罕見地笑出聲來。

　　──啊啊，這樣就足夠了。

　　-

　　Fin

　　20160331（四）　　9:39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