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跡消融。

※短篇練習，單篇完結。

※寫到肚子都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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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哭出來的人就贏了。

　　因為一件極其無聊的小事引發的爭吵，爭不出結果的兩人最後決定要直接以勝負定論是非，純粹卻也霸道的做法。

　　已經回想不起來自己怎麼會接受如此不合理的規則，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葉亞實扳著冷冰冰的臉孔，平時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樣，然而一靜下來便散著一股懾人氣場，狹長的黑眸中彷彿藏著危險的利器。

　　他泰然自若，面對眼前那個年齡比自己大了八歲卻有著一張娃娃臉的男人，僅差三公分的身高令彼此近乎平視。

　　「你、你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怕你！老是一張要威嚇別人的凶狠表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這小子來討債呢！」

　　「討債？這不是老師您在向我討嗎？」

　　不提還好，這一提他劉文宇這下就來氣。

　　從葉亞實畢業到現在大約兩個多月，八月份，一般的學生都還在放暑假，而他一次都沒來找過自己，了不起一兩封簡訊。

　　這本來也沒什麼，他不是不講理的孩子，不會因為這樣就哭哭啼啼無理取鬧，又不是哪裡來的國中女生。但畢竟是自己的戀人，當時追得那麼勤奮，到手了就這麼長時間都沒搭理自己，要完全不煩悶還真不可能，於是這麼一件不大不小的破事擱在心上，他一邊批改參加輔導課的學生交上來的作文，有一天就越想越不舒服，眼下的文章越讀越是生氣，學生字字血淚得筆都顫了，為師怵目驚心得心都塞了。

　　眼見為期數個月的假期即將結束，小鬼們的愚蠢錯字都能造出一本全新辭典來，那葉亞實一通電話都沒有，好像從地球上蒸發了一樣。

　　好歹算是長輩，要不就自己主動吧？寬宏大量一點──去你媽的寬宏大量──走在街上咬著不知該算午餐還是晚餐的雞排撞見另一半出軌，還要他寬宏個屁！

　　葉亞實那混蛋背著他跟別的男人搞在一起啊！而且還搞3P呢！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不是嗎？那不找他真說不過去啊！

　　劉文宇臉色發青，一氣之下不顧後果衝上前去，這把年紀都被學生說可愛的臉猙獰得跟什麼似的，只想著要揪緊葉亞實的衣領卻把雞排給砸了。

　　大概是這連串打擊實在太猛太快，劉文宇一時氣結說不出話，半拖半拉硬是把葉亞實從現場帶走，離開以前回頭狠狠瞪了那對狗男男。

　　一路上葉亞實沉默不語，直到他們回到劉文宇的家。他們面面相覷，葉亞實那雙漆黑又漂亮的眼睛直盯著他看，看得劉文宇一陣鼻酸，揪著人衣領的手鬆了幾分，妥協般勉強收了回來。

　　好不容易見到對方，卻把場面搞得這麼難看。偏偏葉亞實看起來還不打算解釋，這難道是要他一起加入玩4P否則拍拍屁股走人的意思？劉文宇一情緒化起來思想就極端又偏激，不說還真看不出來是個高中老師，還是教文科的──雖然會有這一面很大原因是葉亞實害的，這男人狂風般把他的人生掃得一團混亂，讓他都要變得連自己都不認得。

　　「你跟那兩人之間有什麼？別跟我說沒什麼，我不相信！」

　　「……」

　　「不說話代表什麼？作賊心虛？」

　　「……」葉亞實像是極為不願意回答，然而劉文宇眼眶不知不覺都紅了，他又難受又心疼，沒辦法地嘆了一聲長氣，張口一字一句道：「戴著眼鏡的那個是我哥哥，另外那個……是他……伴侶。」

　　最後那個詞彙說得咬牙切齒，他死都不想承認自己最重要的哥哥被一個和痞子沒兩樣的蠢蛋拐走。

　　「你哥？他就是你那個心心念念的亞誠哥？」劉文宇先是挑眉，他曉得葉亞實有多黏著自家兄弟，簡直到了保護過度的程度，和一般狀況相反不說，兄弟間親近得可謂反常了。因為家境關係造就這樣結果，劉文宇可以體諒，不過那畫面他還真是想不透。「你沒事去打擾人家兩人世界幹嘛，吃飽撐著想被馬踢？」

　　巴不得他們分手呢。葉亞實抿著薄唇，別過臉迴避這個問題。

　　「不對不對，等等……你哥哥也……」劉文宇猛然一愣，往葉亞實厚實的胸膛上戳一下，「你們葉家絕子絕孫啊？！」

　　「……」

　　「算了，不說這個。」雖說對葉亞實毫不慌亂的態度莫名有點不滿，不過對方沒背叛那很好，誤會講開就成。總之先不提這回事，有另一回事還沒弄清楚。「你這段時間去哪裡？」

　　「哪裡？」葉亞實一臉問號：「回家。」

　　「有沒有去學校看過？」

　　「還沒。」

　　「在忙打工？」

　　「不忙。」

　　「有什麼偉大的人生目標等著你好好規畫一番？」

　　「以後。」

　　「……」葉亞實回應得臉不紅氣不喘，劉文宇聽得都要臉紅脖子粗。「你沒去新學校、打工也沒有很忙、沒擬定未來方向──天天家裡蹲幹嘛呢！」

　　──這麼閒為什麼不來找他啊啊啊啊！

　　兩年前明明纏得跟牛皮糖似的，現在簡直無……無法無天！無情無義！

　　「那個人想把亞誠哥帶走，說要他搬出去，我不准。」

　　「你哥的意願呢？」

　　「我不准。」

　　「然後你就每天在門口堵路？」

　　「……我不准。」

　　劉文宇差點要咳出一口血來。

　　「你哥不是你的玩具，被搶走還要找人討回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不能把自己的想法硬是加在別人身上吧？」

　　葉亞實比同年齡的孩子都要成熟，唯獨在面對和葉亞誠相關的事情就變得很不理智。劉文宇心裡又酸又疼，說不上來哪邊滋味比較難受。「你有沒有想過其他人的心情？」

　　那人也好，你哥也好，還有……我呢？

　　「我不能忍受。」葉亞實卻反常地頑固到底，不肯退讓地望著劉文宇。

　　「憑什麼我就能忍？」劉文宇忍不住了，一句話爆發出來。「兩個多月面都沒碰上，連電話都沒通，你這是要和我分了？」

　　「不可能。」葉亞實宛如聽到難以置信的奇事，英氣十足的眉頭一挑，伸手扣緊劉文宇的手腕，充滿磁性的語調誠懇極了。「我喜歡你，很喜歡你。」

　　男人的眼神太過堅毅，語氣篤定得像天塌下來都不會動搖。

　　「你……」劉文宇心軟了，覺得被碰到的肌膚熱燙之餘又撓人發癢。你你你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支支吾吾地說出一句：「你……賠我十個雞排。」

　　不三不四的，這都什麼跟什麼。

　　劉文宇都有衝動咬舌了，但是氣氛比起剛才著實緩和不少，葉亞實正反映出他的名字，是個不會說謊的男人，脫口而出的字句特別有份量。因此他的幾句話對劉文宇而言都有著能讓心口沉甸甸的重量，不論好壞皆是如此。

　　原本以為紛爭就要到此為止，接下來他們應該對彼此吐露心裡話，然後一起洗個澡滾上床，要戰也是在那床上大戰一番。

　　豈料葉亞實不解風情地答道：「我沒錢。」

　　劉文宇明白他說的是實話。

　　他們父母雙亡，現在的家是靠葉亞誠一路沒日沒夜的打工才撐起來的，後來狀況穩定許多，可是兄弟倆一樣勤儉，不是斤斤計較，基本生活該過得過，但是絕對不買奢侈品。

　　十個雞排確實太奢侈。

　　他明白。

　　他真的明白。

　　──可沒必要連這種地方都這麼誠實吧？

　　搞得好像他比十個雞排還要不如。

　　於是劉文宇的爆點竟然是踩在雞排上。

　　回憶起引起爭執的前因後果，劉文宇壓抑著的鬱悶轟地一聲炸開來。

　　「臭小鬼，不要只有在生氣的時候才叫我老師！」

　　「彼此彼此，您也總在生氣時把我當成小鬼看待。」

　　「葉亞實──你以為我真的在乎那個雞排嗎？咬不到兩口就死於非命的確讓人很火大，可是雞排再買就有了。」怒火一鼓作氣衝到頭頂，劉文宇開始語無倫次，思考混亂不堪到後來已經沒有在思考了。「你倒是偶爾為了我說謊啊！十個雞排才四百五十塊，你對我說『一百個我也買給你』，就算知道是說說而已我也爽啊！」

　　葉亞實抿抿唇，一雙眸近距離瞅著他，開口就把他堵得語塞。

　　「你說過喜歡我誠實這一點。」

　　靠，他快哭了。

　　「我、我是說過……」

　　何止是曾經說過，劉文宇還記得自己是說了『最喜歡』他這一點。

　　「還有，你買的那家店最近漲價，十個要五百塊。」

　　壓垮最後一根稻草就是這個五百塊，劉文宇真的控制不住地哭了。斗大的眼淚一顆接著一顆從眼角滑了出來，稚嫩的臉龐爬過水痕，一切來得太快，兩人之間突然絕對無聲。

　　劉文宇哭得無聲無息，葉亞實看得欲言又止。

　　不是先哭出來的就贏了，是見他哭就覺得自己輸了，而且是輸慘了，怎麼會讓這人掉眼淚，怎麼會捨得。

　　愚蠢至極。

　　「對不起。」

　　葉亞實低頭湊近劉文宇，對方也沒有把臉轉開，默默地任他放肆卻又溫柔地親吻起來。

　　「對不起。」

　　一下又一下，嘴唇碰到的地方都是溫熱的，淚水的味道鹹鹹的。

　　「對不起。」

　　每親一口就說一次，每次都又沉又重。葉亞實目不轉睛地直視著劉文宇，對方含著淚的眼瞳亮晶晶的，隱約還映著自己的臉，那麼可憐又可愛。

　　「對不……」

　　「沒別的好說了嗎？」

　　劉文宇悶哼一聲，說完噘著的唇立刻又被親吻。

　　「我喜歡你。」

　　「我很想你。」

　　「我答應你。」

　　其實他要爭的從來不是勝負或對錯，只是想見自己重要的人，想和葉亞實待在一起，漫無目的也不打緊，陪伴在彼此身旁那就足夠了。

　　所以他原諒他。

　　但是如果可以回到從前，劉文宇會想狠狠打醒當時的自己。

　　──為什麼沒有阻止那個言出必行的男人？

　　當真連續吃了一百天雞排的自己，現在只要聞到雞排的味道就吐。

　　Fin

　　20150103（六）　　10:17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