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 輝輝的拉霸活動點文-凱倫+碧姬媞+庫恩。
天空是抑鬱的鐵灰色。
沉悶的感覺應當是抽象的,不過抹上幾筆黯然色調就彷彿化為具體,隨時都會毫無預警地墜落在頭頂,壓垮才剛結束一場戰鬥而略顯疲憊的眾人。
俯望著沾上純白衣袖的血紅汙漬,破壞了美感的色彩讓庫恩嘴邊的笑意不自覺收斂幾分。
他一手撥弄散落在胸前的墨綠長髮,姣好面孔閃現出明顯的不快,一百八十幾公分高的大男人,此時正像個鬧彆扭的孩子一樣噘著嘴蹲坐在一旁的大樹之下。
還堅持身體不能碰到足尖所至的地面,只因為不想讓美麗的部分染上任何堪稱汙穢的物質。
「真令人不舒服。」目光意有所指地轉向獨自站立在另一側的隊友,庫恩不經掩飾地嘀咕。
「庫恩哪裡不舒服?」
「人偶?是妳啊……」抬頭望見那抹嬌小身軀靠立在左手邊,庫恩用纖長指尖戳了戳領路者僵硬的面部表情,說不上禮貌還是不禮貌,但至少是不像某些戰士那麼彬彬有禮的。「不是說我不舒服,而是那傢伙讓人很不舒服啊。」
所以不就表示庫恩不舒服嗎……?
雖然沒有徹底明白對方的辯駁,人偶依然順著他示意的眼神望去。
映入眼底的是小提琴手安靜而顯得孤寂的側臉。
凱倫貝克自從恢復第一份記憶就變得不太對勁,會產生這樣的想法並非庫恩對他特別關心的緣故,只是這些日子他們幾人總是在同一個隊伍裡執行任務,每天碰頭的對象總是頂著一張悶悶不樂的臭臉,任誰看了都不覺得愉快。
最重要的是隊伍中的第三人──美麗的碧姬媞大人──最近同樣是滿臉愁容,儘管無損她與生俱來的美貌,卻不能否認這一切使得庫恩即便試圖轉移注意力都很困難。
庫恩知道凱倫貝克和碧姬媞生前有過一段糾葛複雜的經歷,不論自己是否身處其中──尚未尋回記憶的他不得而知──但那想必不是多麼美好的故事,至少對那兩人而言不會是。
不僅僅是凱倫貝克一個人,哪怕是虛偽的笑容,在碧姬媞艷麗的臉孔上卻也不見蹤跡,怎麼尋覓都是徒勞無功。
就連置身事外的庫恩也受到或多或少的影響,跟著掛上和此刻的天色差不多陰鬱的神情。
他甚至想縱身跳入那攤深不見底的死水,不顧一切地任意妄為,把目所能及的全部攪弄得亂七八糟。或許會受到碧姬媞大人的責備吧,到時候他會盡量誠心地表現出歉意的──至於凱倫貝克?他才不管也不怕。
如果大肆破壞便能瓦解不上不下的現狀,孤注一擲的損失其實並不大。
庫恩猶豫地枕著臉,半晌後似乎下定了決心,不懷好意地咧開嘴角。
真要用文字形容的話,看起來就像個準備要惡作劇一番的淘氣鬼。
他站起身,腳步邁開的瞬間就被身旁的人偶用力拉住。
雖然認真論起人偶能發揮出來的力氣,所謂的用盡全力也不過是扯住庫恩的衣角,令他稍微停頓幾秒而已。後者一臉不解,不受勸阻而執意往前,居然就這麼把矮小得只能抱住他大腿的人偶給帶離著走開。
「喂,妳這樣讓我很難走路。」庫恩走沒兩步就忍不住悶悶地抱怨,撲抱上來的人偶簡直要正臉貼上他的屁股。「我明白就算只是機械還是難以抗拒美麗的我,但沒想到妳有這種嗜好啊,覬覦別人的身體不是應該做得隱密一點嗎?」
「不是……」
「我知道啦,不用解釋了。」
「你、先停……」
人偶整個身軀一上一下地搖搖晃晃,連澄清的話語都說不清楚。
庫恩一向我行我素,對於她的指令絕對不會百分之百的言聽計從,只要這件事情在他的認定中被劃分在不必要遵守的區塊,意味著違反命令根本無關緊要,那麼他就會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動。
聽見稍嫌紛亂的腳步聲逐漸往自己靠近,凱倫貝克疑惑地轉過身,矮上一截的他頓時被逼近的庫恩籠罩出淡淡光影。
「你有什麼事?」
他語調冷淡地詢問。
「哼。」庫恩居高臨下地瞧向那張確實能以俊美一詞讚許的臉龐,然而欣賞之類的情緒只是一閃而過,開場便是一句哼聲,擺明著要來找碴。「你給我仔細聽好了,凱倫貝克。」
他雙手環在胸前,吸足一口長氣,接著說道:「我啊──」
「真的很想聽你拉小提琴!」
「真的很想……欸?」
庫恩愣愣地瞪大眼睛,臉上的神氣才停留不了多久,立刻就被滿滿的問號取代。
那句話不是他說的!
插話的時機捕捉得太過準確,庫恩險些就要順勢地點頭以示贊同。
那道無比熟悉的聲音是從自已身後傳出來的,不用多想也曉得只能是那個人偶故意暗算。庫恩伸手往腿後一抓,指尖勾到了衣料卻沒能確實地捉住什麼。
「妳不要趁機吃我豆腐、嗚哇!人偶、也不要拉那個環──」
凱倫貝克只看見庫恩袒露的胸膛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上一秒還意氣風發地指著他發話,這一秒卻完全無視他,自己一個人左右打轉,一副異常忙亂的樣子。
直到此刻凱倫貝克才總算看清楚人偶是如何纏在庫恩身上──雙腳勾纏住大腿,一手抓著腰側的襯衣,一手扯著束起長髮的髮飾──他一直對那個繫在髮尾的東西抱持著疑問,儘管並不是非得得到解答不可,不過的確有著幾分好奇。
一雙澄澈的眼瞳悄然迎向他俯低的目光,奪走他算不上堅定的注目。
凱倫貝克不確定那抹橘色究竟像是湖面上瀲灩的波光或者夜空裡閃爍的星點,但他不由自主地握了握拳頭。
提著琴盒的右手緊捉著不曾鬆開的握把,琴弓刷過琴弦的觸感似乎能藉此傳遞到指腹,麻麻癢癢的震顫若有似無地搔刮著虎口和掌心。
微瞇起來的眼尾不禁往另一處窺探,女性艷麗又不失柔美的臉蛋映入眼簾。逕自坐在一邊的碧姬媞若無其事地輕撩掠過臉邊的棕髮,巧妙迴避凱倫貝克的眼眸。
舉目可望而伸手不能及,他們之間的距離正是如此不遠也不近。
假若對如今的凱倫貝克而言,以踉蹌步履蹣跚前進卻如何也抵達不了的地方仍有那麼多,那除了讓躍動的音符代替自己先行一步,他還能怎麼做?
凱倫貝克打開琴盒,但即將演奏的不會是徘徊在生與死之間的旋律。
在場之人皆是死過一次的存在。
生命已經完結,樂曲卻尚未終止。
和在戰場上的憤慨激昂截然不同,開始間歇揚起的旋律悠然迴盪,拂過耳際的是既哀愁又絕美的音色。
他在人偶無聲的凝視中奉獻琴聲,優雅旋身的姿態美得有如一幅展示的畫。
尤其是自然而然地躲過迴轉半圈的庫恩那一頭飛揚得形同凶器的長髮,那精采的一瞬間讓手心從那人髮尾中抽離的人偶幾乎要站起來鼓掌叫好。
然而從庫恩腿上跌落下來的人偶還是選擇呆坐在地上,仰望著凱倫貝克微微彎起的嘴角,旁邊的庫恩則是噘起嘴不停戳弄她的頭頂。
人偶瞥見佯裝望向遠方的碧姬媞露出一抹久違的淺笑。
即使一切始於一場美麗的誤會。
又有什麼不好呢?
Fin
2014.08.15(五) 11:16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