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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文者:相思(@miss0423rain)

 

 

三人走在幽暗的森林裡。負責領在最前頭的是里斯,雖然對於能力遭到濫用多少有點不滿,但是為了執行任務的效率,他決定暫時不計較隊友把他的火焰當成照明燈兼打火機使用,只是在心底暗罵幾句混帳。

「我們需要你的能力。」

就算阿奇波爾多又一次對自己這麼說,他也不會輕易相信的。

里斯斜眼睨向位在隊伍中央的阿奇波爾多,對方嘴裡叼著並未點上的菸,懷裡護著一同前行的聖女之子。

阿奇波爾多注意到里斯毫無掩飾的目光,故意勾起痞氣的笑容,「看什麼?帶頭的注意前面啊。」

「……我絕對不會幫你點菸的。」里斯信誓旦旦地說完,左手彈起響指,重新點燃一度黯淡的火光。他無視阿奇波爾多挑眉的表情,眺向更加遙遠的後方。

那裡應該要有他們的第三位隊友才是,空無一人的景象令他疑惑地緩下腳步。

「阿修羅人呢?」

阿奇波爾多跟著回頭一看,果然不見阿修羅的身影。

那個人本來就不太合群,走起路來又是無聲無息的,他還真沒發現對方什麼時候脫隊的。

「會不會是躲起來了?」阿奇波爾多並不是第一次和阿修羅組隊,根據過往的經驗,提出其中一個可能性。

或許有些荒唐,但絕非無稽之談。

阿修羅十分擅於隱蔽行跡,這一點是不分敵我的,眼下這片昏暗的森林就是天然的保護色,他很有可能獨自躲在暗處觀察情勢。

比起團體作戰或組織行動,阿修羅儼然是將個人主義奉行到極致的獨行俠,對於通常以小隊為單位征戰的連隊成員來說,這樣單打獨鬥的方式確實讓人不怎麼適應。但也僅此而已,畢竟這個地方已經不是他們原來生活的世界。

之所以會讓里斯跟阿奇波爾多雙雙感到詫異,是因為直到稍早之前阿修羅都還默默走在隊伍尾端,儘管和他搭話依然那樣愛理不理的,但已經算是難得一見的安份配合,想不到會在半途中突然不見蹤影。

「有沒有在樹上?」

兩人不約而同地把頭抬高,視線沿著里斯高舉的左手轉了一圈,哪裡都沒看見他們要找的人,又回過頭來面面相覷。

里斯手臂舉得發痠,索性低下來往腳邊照,阿奇波爾多一度懷疑他是衝著自己的長外套來的,連忙抱著人偶閃開半步。

「既然是忍者,說不定連土裡也能鑽。」

「不至於吧?」

「難說。」阿奇波爾煞有其事地說:「他可能就是不想看到你。」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里斯一臉莫名其妙。

「別說你忘了。」阿奇波爾多立刻舉出有力的例證,「剛才和炎鬼的那場戰鬥,你最後放的火不但差點燒掉大叔我的帽子,連阿修羅的那條圍巾也被你燒了一半。」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里斯咳了一聲表示反駁:「那是風向問題,純屬不可抗力。」

「你自己去跟本人解釋……喂,小心後面!」

緊接在阿奇波爾多的驚呼之後,里斯聽見了空氣在耳邊撕裂的聲音。

嘶!

一抹森冷的刀光倏地削過他的鬢髮。在迅雷不及掩耳的剎那間,里斯第一眼便認出那是阿修羅隨身攜帶的暗器之一,真正鎖定的目標並不是自己──嗯、應該不是吧──而是悄然欺近他背後的那片灰濛濛的影子。

是斬影夢魔。

飄忽不定的型態乍看之下宛若鬼魅,總是如煙如霧地徘徊遊蕩,它的出現和消失向來毫無徵兆,忽遠忽近的移動方式也讓人摸不清距離感,在這一帶算是相對棘手的魔物。

阿奇波爾多擅長遠距離槍戰,里斯則擅於近距離火攻,剛才的攻擊顯然不屬於任何一方,而是來自夾在他們中間的那棵樹梢。

里斯昂首一望,只見一道修長的人影驟然竄出枝頭,正是方才銷聲匿跡的第三位隊友阿修羅。那人不動聲色地隱去身姿,又面不改色地從天而降,翻身落地的姿態乾脆俐落,來去不留半點痕跡。

比起光明正大的正面對決,從暗處偷襲更是阿修羅的拿手好戲。當然,這不代表他在近戰方面的能力不突出,只是平時沒什麼機會見識,因此里斯在看見阿修羅身輕如燕地飛奔而過時,便果斷打算將這一回的戰場拱手相讓。

「滾遠一點,別礙手礙腳。」

「……哈啊?」

里斯本來正準備退到一邊當個打光的,豈知阿修羅在與他擦肩而過時沒好氣地拋來這麼一句。他手裡的火花轟一下炸裂開來,頭頂上飄落的枯葉轉眼間被燒得一乾二淨。

人偶安然坐在阿奇波爾多的左臂上,靜靜目睹這一切的發生,睜大的眼睛來回穿梭在兩人之間。

「哦,我們的王牌果然被討厭了吶。」

阿奇波爾多似乎把原本含在嘴裡的菸扔掉了,又從口袋裡掏出皺巴巴的菸盒,取出最後一根夾在指間,任由尚未點燃的菸頭慢慢在手中沾染氣味。於是從他嘴裡吐出不是霧茫茫的菸圈,而是明顯帶點調侃的笑意。

衝鋒陷陣的阿修羅自然恍若未聞,握緊拳頭的里斯則是咬牙切齒地回答:「他不管對誰都是這樣吧。」

「不會吧,你沒看出來?」

「看出來什麼?」

「我可以很篤定地告訴你,你肯定是特別的。」阿奇波爾多誠懇地望向里斯,伸出右手的動作十分友好,卻跟嘴裡吐出的語調毫不相符,「──特別討厭的那種。」

「嘖!」里斯不耐煩地咋舌,眼角餘光從頭也不回的阿修羅身上挪開,冷冷掃過阿奇波爾多的外套一角,「我說過很多次了,我不是你們的打火機。」

「欸,別這麼小氣嘛。」阿奇波爾多聳聳肩,無視里斯眼中率先燃起的火簇,那種火可點不了手上的菸。「你仔細想一想,是不是對人家做了什麼壞事?」

「什麼也沒做。」里斯答得斬釘截鐵,不到一秒又接著補充:「除了燒掉他的圍巾以外。」

「這就奇怪了。」

「算了,我自己去問他。」

「現在?」

「就是現在!」

才剛嫌你礙手礙腳就急著衝上去,難怪會被對方刻意躲著。阿奇波爾多看得通透,倒也沒有阻止的意思,又不是傻。

看在里斯最後還是替他把菸點著的份上,就站在這兒等一根菸的時間吧。

「大小姐,趁這個機會問問妳,關於下次的隊伍陣容,要不要再重新考慮一下啊?」

阿修羅的身手確實了得,不過就是講幾句話的功夫,里斯回頭便撞見他手持銳利的暗器將那片黑影發狠釘穿在樹幹,那一擊不僅僅力道兇猛,同時精準命中魔力核心。

夢魔的形體開始逐漸消散,臨死前的掙扎模樣像隻張牙舞爪的獸。阿修羅悶哼一聲,握著苦無的右手分毫不動,修長的左腳猛力一蹬,死死踩在變形的影子邊緣,徹底阻止夢魔最後的反擊。

黑影完全消失了。

那棵受到衝擊的樹木震得天搖地動,一大把落葉甩在里斯頭上,但還有更多葉片圍繞著阿修羅凌亂飛舞。

里斯忽然覺得眼前的畫面極其熟悉,在歸納出想法結論之前,身體就先一步展開行動了。

他不假思索衝上前去,牢牢扣住阿修羅那比想像中纖細許多的手腕。

──對了,他見過阿修羅的葉隱術。接觸到對方的那一刻,里斯猛然回憶起驅使自己這麼做的關鍵。意識到阿修羅正如預感地想要藉此逃開,他不自覺加重抓住對方的手勁。

「阿修羅,你又要躲去哪裡?」

里斯的舉動和質問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阿修羅愕然張大細長的眼眸,愣了半晌才開口:「跟你沒關係。」

「我原本也是這麼認為。」里斯頷首,嘴角卻揚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但是你很明顯在針對我,至少應該給我一個理由。」

「……放手。」

「如果我把手放開,你能保證不躲我嗎?」

「我為什麼要躲你?」

「是啊,我就是想問你為什麼要躲我。」

強勢的回擊一次又一次打亂阿修羅的步調,他正是厭惡這種情緒受到牽動起伏的時刻,更排斥自己的言行舉止被另外一個誰給左右──那是內心不夠強大的證明、那是邁向自我毀滅的第一步、那是愚蠢至極且代表弱者的象徵──阿修羅不同以往那樣表現得冷酷又淡漠,而是充滿慍火地瞪向在他眼中氣焰過於囂張的里斯。

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沒有長長的圍巾遮擋住他的面容,任何微小的神情變化都能一覽無遺。里斯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阿修羅的臉龐,不管是皺起眉頭還是抿住唇瓣的神情,他好似從來不曾看得這麼清楚過,就連欲言又止的片刻也是令人屏息的。

「你討厭我?」里斯試探性地發問,主動打破沉默。

阿修羅沒有馬上回答,光是如此就夠讓他感到意外了。

遲遲等不到回音,里斯卻看不出半點氣餒的樣子,反而鍥而不捨地繼續提問:「對你來說,我是特別的嗎?」

阿修羅的腦袋越壓越低,跟著下滑的頭巾頓時遮蓋他的眉眼,從里斯的角度只能瞧見一頭褐色的髮旋。

聽不見答案也看不到表情,根本搞不懂阿修羅到底怎麼想的。就在里斯盤算著下一步該如何進行的瞬間,握在掌心裡的溫度驟然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無機物的異樣感。

「這什麼玩意兒?」里斯不敢置信地舉起手臂,審視著手裡那塊不曉得怎麼置換過來的木頭,上面雕刻著像是眼睛的輪廓,還戴著小小一片燒焦的布。「金蟬脫殼……?」

「你們兩個話說完沒有,大叔我在旁邊等得都快睡著了。」

「阿修羅又跑了。」

「我的眼力還行,雖然沒聽見,但全都看見了。」阿奇波爾多直言不諱地分享自己的見解:「極大概率是你的問題。」

「……」里斯蹙緊眉梢,沉默以對。

看上去與其說是心有不滿,倒更像是心有不甘。

阿奇波爾多意味深長地盯著他,「怎麼,剛才不是還說跟你沒關係嗎?」

「少囉嗦啦。」

那雙青色的雙眸倒映出再次燃起的火炬。

就和來時的路上一樣,里斯大步走在隊伍前方引領著方向,在黑暗中帶來耀眼奪目的光輝,相信那個人無論躲藏在哪個角落,一定都能夠一眼望見。

──下一次,可不會再讓你逃跑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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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跡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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